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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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院外,時徵看到穿得單薄等在傍晚寒風中的時雲,大步走過去,陰沈地說道:“你幹的好事!”

“的確是我幹的好事。”時雲突然笑了,眼角眉梢帶著點寒霜,“我只是覺得那個傻姑娘,若是沒人推一把,這輩子都不敢跟您說一句實話……父親心中就沒有一點觸動嗎?不會再有人這樣愛著您了。”

時徵微微垂著頭,冷笑:“時雲,你管太寬了。”

時雲受了些涼,嘴唇蒼白:“那您到底為什麽娶她?”

“是因為陛下賜……”

“陛下?”時雲像是突然受了刺激,聲音猛地擡了起來,“因為陛下賜了您就娶,好一個忠孝節義的郡王,難道陛下給他妹妹賜婚是要您把她當成個擺設供在屋子裏嗎?”

“不對,就您對長公主的態度,怎麽能叫‘供’?”她說到這裏,又轉而笑了,有點悲傷的樣子,“若您不是我父親……”就他這樣的作為,大概她會毫不猶豫地一把藥下去教他做人。

“那你想怎麽樣?”

時徵心裏也並不好受,他不是瞎子,他看得出時雲對姝陽的喜歡,仿佛忘記了自己的親生母親,甚至想要姝陽不僅在這府裏,甚至在他的心裏都取代柳縈的位置。

“你想怎麽樣?嗯?時雲?你想讓你母親在九泉之下看到什麽?”

他和柳縈唯一的女兒,那樣自然地認他人做母!

這樣的情緒壓抑了一個多月,終於爆發出來。

“你喜歡姝陽,想跟她交好,我就算有意見也不會拘著你,因為我說過,你可以做你想做的所有事情,我都會支持你,無論你惹出什麽麻煩,我都會幫你兜著扛著,我作為父親,只要你能無憂無懼地過一生。”

他深深吸了一口氣:“但不是你想讓她被愛,我就必須愛她。你只是我的女兒,我願意寵你,但你不是我祖宗,我必須聽你!”

時雲閉上了眼睛,聲音極輕:“可是您會後悔。”

時徵甩袖,不再理她,頭也不回地往偏院走——自從成婚之後,他就再也沒有住過主院。

折鶯:“小姐,郡王已經走了,我們也快回去吧,別凍著了。”

時雲輕輕看了她一眼,問:“是我太操之過急了嗎?”

折鶯嘆氣,耳朵還留著些薄紅。雖說之前那通鬧的確叫人又尷尬又面紅耳赤,但對於天真赤誠的長公主,她其實,也是很喜歡的。

折鶯:“小姐,感情的事情,強求不了。”

“哈,強求?”時雲將雙手攏進袖子裏,有點嘲諷地哈出一口白氣。

她說:“若是我不管父親,只想長公主開心,我一定會勸她趕緊放棄那塊又硬又臭的蠢石頭,就算不和離,哪怕養個十一二個面首輪著玩也好,幹嘛吊這一棵歪脖子樹?”

折鶯不解:“那您為什麽還這樣撮合他們?”

時雲沈默片刻,慘笑了一聲:“因為人總是偏心的啊。”

若是她只為姝陽好,哪怕用藥封了她的記憶也不會讓她再愛時徵,因為太苦了。

可她終究還是偏心著自己的父親。

時雲說:“父親會後悔的,他有一天會後悔,他們曾浪費了那麽多能相知相處相愛的日子。”

前世,父親亡於北疆,姝陽歿於金殿,只剩下了她一個人渾渾噩噩地被禁足段府祠堂,望著一角灰敗的天空。

然而,就是在姝陽***的第二天,一封信從父親手下最隱秘的渠道,輾轉送到了她的手裏。

她映著祠堂昏暗的燭火,看到了信封上,父親的字。

她一下楞住了,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上面寫著的是誰,又是好半天,才反應過來,這短短幾個字中,到底是怎樣一種經年累月壓抑卻一直到死才爆發出來的思念。

那個瞬間她只想笑,於是她就笑起來,又怕引來那些監視她的人的註意,用袖子使勁地捂住自己的嘴,笑聲變了形,仿佛從喉嚨逼出的嗚咽。

那封信未被拆開,落在燭火上,飄飄忽忽成了翩飛的灰燼,盤旋著往上升去。

她想,怎麽這麽蠢呢?

到了這種時候,生死,愛恨,幹幹脆脆琳琳瑯瑯如同珍貴的琺瑯瓶哐嘡一下砸得粉碎。

然而最後,卻非要從碎片中落出這麽一封纏纏綿綿的信來。

金殿之上,姝陽在火中最後喊出一聲“容與”。

眼前的信封上,沾染著鮮血的六個字。

“吾妻綰君親啟”

姝陽長公主,顧綰君。

世人皆知肅武帝親妹封號姝陽,但那個閨中的名字,大概早就沒有多少人記得了。

**

姝陽病了,風寒,因為後來泡了藥浴,所以不算嚴重。

時雲診脈,開方,抓藥,黑漆漆一碗藥汁端上來。

她問姝陽:“還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麽嗎?”

姝陽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,馬上恢覆成了平日的笑臉,一邊齜牙咧嘴地喝藥一邊說:“雲兒你那糕點真神奇,是用酒做的嗎?哎我這人一喝醉就什麽都記不得了,估計撒了一通酒瘋,沒給你嚇著吧?”

時雲笑了笑,往姝陽嘴裏塞了一顆梅子,說:“母親說笑呢,我行醫那些年什麽沒見過,什麽能嚇到我?”

又說了幾句,姝陽撐不住困睡著了,折鶯推著她從主院裏出去,念微從樹上跳下來,在時雲耳邊輕聲說:“有動作了。”

這些天念微一直在暗中盯著弄袖,只是那女人雖然愚蠢,但也知道有些事做下了,一旦被發現就是要掉腦袋的,真正行動起來畏首畏尾,倒也謹慎。

時雲歪了歪頭:“先不用急著處理,這兩天長公主必然心情不好,別再拿這種事讓她傷心。”

“小姐你的意思是?”念微有點毛躁地問,這段時間她盯著那個矯揉造作的女人已經快要盯出心理陰影來了,那女人簡直是一副沒見過男人的樣子,仗著自己有兩分姿色恨不得勾了全院的男人,讓人多看一眼都想吐,偏偏還得一刻不停地盯著,念微現在只想讓時雲趕緊處理了這個女人好讓她洗洗眼睛。

“她吞了的那部分先不用管,郡王府還不差這點錢,就當給她買命。”時雲笑了笑,“重要的是她想要送出去的東西……而且我比較好奇的是,到底是誰,能有能力在長公主身邊安插人。”

時雲細細想過,弄袖上輩子能把郡王府的家產不動聲色地吞個底空,不可能身後無人,這個女人沒有這種能耐,就算姝陽什麽都不懂,父親也不擅長治家管賬,但也不至於家都要空了還全無感覺。

再說,郡王府的資產也根本不是她一個小小婢女能用得完的,那些仿佛人間蒸發一樣的錢財,到底掉進了那個無底洞?

時雲勾了勾嘴唇,覺得並不難確定。

時雲捏出一個拇指大小的三角紙包遞給念微,說:“等她把東西送出去了,把那根線摸清楚,就找個通奸的由頭,把我們兢兢業業的小老鼠跟外院那個一起交給父親吧,那些私底下的骯臟事,就不用給長公主知道了。”

念微接過,有點幸災樂禍地笑了一下:“是,我明白了。”

折鶯很少參與到這些事情裏來,只靜靜地聽她們說完了,才推著時雲回了西院,一邊給她泡茶一邊說道:“對了小姐,再過半個月就是段公子的加冠禮了,您若是準備退婚,大概要早些跟郡王商量。”

“只剩半個月了嗎?”時雲瞇起眼睛問道。

折鶯笑道:“準確地說,還有十三天,三月二十一。郡王之前還來問了,說您準備送什麽禮。”

時雲想起來,前世段珩加冠,她還送了一份大禮,千金難買一顆的回息丸,危急時刻能暫且保住心脈,那可是救命的東西,她整整送了一瓶十顆,真要算起來簡直是送了段珩十條命,讓今生的時雲怎麽想怎麽肉疼。

時雲擺擺手:“現在我又不掌家,代表郡王府送禮這種事,當然是請長公主慢慢思考,她以後遲早要學會這些,拿段珩練練手也好。”

折鶯:“那小姐還準備去參加嗎?不然就回了吧,小姐既然不想嫁,何必去尷尬著呢?”

“怎麽不去?”時雲齜出細白的一口牙,“我是不會嫁給段珩,但我滿心歡喜,迫不及待,要去會情郎啊。”

折鶯——努力保持微笑。

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自家郡主越來越喜歡搞事情。

她不敢問情郎是誰,腦子裏冒出幾個人名,不多,畢竟時雲認識的適婚男性本來就少,再去掉一兩個尖嘴猴腮歪瓜裂棗,最後能看的就那麽四五個。折鶯先把第一個冒出來的穆辰叉掉,又在禮部尚書的二公子和劉閣老的嫡長孫之間斟酌著,還沒推敲出個結果來,就聽見那個被她第一個排除在外的“適婚男性”欠扁的聲音。

“哎哎時雲你這兒趕緊借我躲躲。”

穆辰從窗戶翻了進來,一只袖子被扯爛了,風流倜儻的公子哥難得愁眉苦臉。

“怎麽回事?”時雲無語道,“你這是斷袖了?”

“小爺我現在寧願我是個斷袖。”穆辰狠狠地撈過折鶯泡給時雲的茶水一飲而盡,折鶯都沒來得及阻止。

穆辰的臉皮抽動了一下。

他艱難地維持住一個僵硬的表情,把茶杯放下,用舌頭頂了頂被燙掉一層皮的上顎,哭喪著臉咬牙切齒道:“我最近真的是犯太歲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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